父親半身不遂的消息，是第三天後的早晨才傳到子曦耳朵裏的。

那天早晨子曦照例去醫院，卻在走廊上聽到親戚們的討論聲，“怎麽會突然這樣，前幾天不是說疏通下血管就沒事了嗎？”

“誰說不是，我也是昨天聽纖蕓說的，不過說來也奇怪，前幾天纖蕓難過的都吃不下飯，總擔心有個萬一，昨天聽她說時，神情倒是淡了不少。”

“哎，這下日子還怎麽過，我聽說還瞞著子曦……”小姑左右盼顧了下，便壓低聲音說，正好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子曦，頓時禁了聲。用眼神示意大家子曦的方向，大家都紛紛擡頭朝這邊看來，子曦順勢走了進來，依次跟大家打著招呼。

“醫生也沒說肯定會，說不定還有轉機，所以才瞞著沒告訴你，明希說你自己的事都夠你操心的了，你爸爸和蕓姨也是心疼你。”既然子曦已經聽到了，小姑便開門見山的說道。

子曦只覺得五臟六腑攪到一塊的難受，她怎麽也想不到會這樣，環視了下四周，“蕓姨呢？”

小姑的神情有些閃躲，支吾了半天只道，“可能有別的事吧。”

“別的事嗎？”子曦口氣很淡，與其是說給別人聽的，更像說給自己聽的，“有什麽事，能比爸爸動手術還要重要。”

家裏的幾位長輩紛紛安慰了子曦幾句。

在手術室門外等的時候，子曦想給蕓姨打個電話，她尤記得父親被推進手術室時擡頭張望的樣子，她知道父親在尋找蕓姨。父親和蕓姨，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，蕓姨在父親心裏有多重，這些年看在眼裏，子曦自是在清楚不過。

‘夫妻本是同林鳥，大難臨頭各自飛，’這句話忽然出現在子曦腦海裏，從長輩的閑談莫論中，她早已感覺到有些不好的事情似乎正要發生。

於是她毫不遲疑的撥通了電話，只是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人接聽，久到子曦都打算掛斷的時候，一個男聲在彼端響起，“餵。”

是雲生的聲音，子曦取下手機看了一眼，明明是打給蕓姨的，怎麽會播給了雲生。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裏雲生是她最想依賴的人。

“子曦？”見她不說話，雲生又在那邊喚了一聲。

“雲生……”只這一句話，她就已經淚凝於睫了。

“發生了什麽事？”他聽到她聲音的哽咽，雲生關切的聲音從手機裏穿來。

子曦咬緊下唇，其實她不想說的，只是他溫柔的聲音徹底擊破了她的防線，她的聲音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著，“雲生，我怎麽辦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……”子曦頓了下身，她用另一只手緊緊捂著頭，抱著手機哭了起來。

“子曦，你別哭，慢慢說，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，你現在在哪裏？”

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，雲生，我爸現在躺在醫院裏，蕓姨可能會離開他，蕓姨怎麽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他呢？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告訴他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……”

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恭謹的聲音，“雲總，會議資料準備好了，您現在必須要過去了，大家都在等著你。”

“子曦你在哪裏？”

子曦定了定神，站了起來，她胡亂的摸了摸臉上的淚水，“你忙吧，你來也無濟於事，你忙吧。”

子曦掛斷了電話，她站在窗邊，雖然窗戶只開了一個小縫隙，但是冷風還是讓她瑟瑟發抖，或者讓她寒冷都不是冬天，而是世態炎涼，她怎麽也想不到蕓姨會在這種時候拋棄父親。小姑說的對，畢竟沒有孩子，如果有了兩人的孩子就有了牽絆，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。

蘇爸還未從病房裏出來，雲生便和一個國內著名的一個腦外科專家一起走進了醫院裏。

醫院有幾位領導模樣的人熱情迎接了出來，一個59出頭的醫生親切的喊他，“老師，您怎麽來了。”

大家客套寒暄了幾句，於是呼啦啦的一群人來到子曦父親狹小的病房內，拿著CT報告和一大堆檢查報告看著。子曦從外面回來著實被這個場面嚇了一跳，怎麽會有一群白大褂在這裏，“怎麽了？我爸哪裏不好嗎？”

小姑滿臉欣慰的走過來握住子曦的手，“子曦，沒事的，可能沒有我們估計的那麽壞。”

“蕓姨來了嗎？”

小姑搖了搖頭，“我剛剛還給她打電話，半路夫妻總是不比原配……”

小姑還在說著什麽，子曦看見雲生站在一群白大褂中，霎那間，她所有的悲傷開始傾洩，好像長久的壓抑終於有了個宣洩口，她不禁哭了起來。雲生從人群中退了出來，輕摟著她的肩膀說，“沒事的，一切都交給我，知道嗎？都會沒事的。”

雲生在安撫著她，輕撫著她的背。

明希這時候推門進來，看了雲生一眼，徑直朝小姑走去，“手術做完了嗎？”

“還沒有，”然後滿臉歡喜的指著雲生說，“子曦的男朋友，可厲害了，把國內知名的腦外科郝教授也請來了，估計這一次真的能遇難呈祥。”

子曦的父親又經過一番安頓，住進了頂樓的高幹病房裏。雲生請了特別加護24小時輪流照顧蘇爸，子曦倒也省心了不少。只是蘇爸的病沒有因為這些事而轉好，最後連郝教授都愛莫能助。畢竟經歷了這些時日，子曦的心情也平覆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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